当爱已成往事
你依旧美丽
初春
成都,浣花溪畔,一双玉手,轻启木芙蓉,花汁渗入,细细研磨。一张红色的彩笺映入眼帘。玉手再起,将红笺裁小,书诗于其上,纸短,情长。
此笺,名薛涛笺。
叶
薛涛,字洪度,祖籍长安,中唐时期生活在天府蜀地的一代才女。其天资聪慧,八岁知声律,能篇咏,善词辩,为诗一生,成五百首,有《锦江集》传世。成都望江楼公园,历史起源于薛涛,文物古迹兴建于明、清两代,内有薛涛墓、薛涛井、浣笺亭、崇丽阁等著名遗迹。
绽放
崇丽阁(俗称望江楼)
往事越千年,盛唐时期的成都经济达到巅峰。国泰民安时,文人雅士以游历成都为风尚,例如李白、陆游、王勃;政局动荡时,文人雅士又纷纷入蜀避难。在杜甫逃难到成都四处举债修建草堂后约三十年,女诗人薛涛随被贬谪的父亲从繁华的长安搬到了遥远的成都。没过几年,父亲染病去世,母女生活陷入困境,薛涛被迫在十六岁凭才貌双全加入乐籍,在达官贵人的宴席间以侍酒作诗为生。官小姐——歌伎,身份的差别对于本性清高敏感的薛涛来说,怎一个“苦”字了得。
身在欢场这几年,薛涛与当时的多位诗坛领袖有过交往:白居易、张籍、刘禹锡、杜牧、王建,可谓群星璀璨。试问又有谁曾铭记她昨日妆容,都可以陪她走过那几场盛宴,却很难陪她经过那几度春秋。
你的身影
仰望
龟甲竹
薛涛一生爱竹,曾赞竹“虚心能自持,苍苍劲节奇”。根据诗人所爱,望江楼公园从各地引入百余种竹的品类细细栽种,满目翠竹如绿海,拂面竹香沁心脾。
相聚
花映锦江
薛涛墓
顺着一路竹香漫步公园,到了中心位置,便是诗人墓碑。薛涛的墓志铭很简单,在其去世后的第二年由曾任宰相的段文昌为她亲笔题写“西川女校书薛涛洪度之墓”。此后,“女校书”正式成为了诗人的别名。关于这一重要别名的起源,就得提到诗人生命中的一位重要人物。
贞元元年,中书令韦皋出任剑南四川节度使。这个官职相当于现在的四川省委书记兼成都军区司令,可谓权倾一方。韦皋本人也是诗人且爱才惜才,在一次酒宴中让薛涛赋诗助兴,涛从容挥毫,提笔而就《谒巫山庙》“朝朝夜夜阳台下,为雨为云楚国亡。惆怅庙前多少柳,春来空斗画眉长。”韦皋阅罢,拍案叫绝,感慨如此意境竟出自一女子。此后薛涛成了“省委书记”身边的红人,经常负责侍宴,参与官方的“公关工作”。为避免大材小用,韦皋后来又让薛涛参与一些“行政工作”,整理校对文稿,这对薛涛而言更是得心应手,工作细致认真且富于文采。有一天,“书记”突发奇想,准备奏请唐德宗授薛涛校书郎的官衔。校书郎的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写和典校藏书,虽然官阶仅为九品,但起点却很高,只有进士才能担此重任,大诗人白居易、王昌龄、李商隐、杜牧都是由此官衔进入仕途。但因旧例束缚,薛涛未能真正成为“国务院秘书”,但此后无论官方民间,都称其为“女校书”。
遮掩
正所谓,人红是非多。那时期前来四川求见韦皋的官员,往往走薛涛的后门,给她送礼行贿。咱们女诗人性本骄狂,你若敢送,我就敢收,不过她并不爱财,全部上交。即使这样,也闹的满城风雨,给韦皋的工作带来的负作用渐渐大于正能量,一怒之下,将其发配松州,以示惩戒。
松州即现在的四川松潘县,地处西南边陲,那时人烟稀少,兵荒马乱。薛涛在发配的路上也感受到了恐惧和无助,开始后悔与反思,写下了那首动人的《十离诗》。这首诗送到了韦皋手中,他瞬间心软,也感念两人情意一场,一纸调令,薛涛重回成都。经过这次磨难,诗人感触太深,她一生应该都会感念韦皋的知遇之恩,但这一份爱,没有平等可言。归来后不久,薛涛便脱去乐籍,重回自由身,居住在成都西郊浣花溪畔,在巷子里种满枇杷花。这一年,薛涛二十岁。
诗——女人
春望词
诗人身世坎坷,情路亦坎坷。在韦皋过世后,年逾不惑,芳华不再的薛涛邂逅了当时已声名远扬,才貌俱佳的诗人元稹。自古才子多风流,况且相遇时元稹正当而立之年,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命出使四川,这一场相遇和爱恋,注定美丽而短暂。
擦出了爱的火花,对薛涛而言,就得全部燃烧,即使飞蛾扑火,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。期间两人流连于蜀山青川,徜徉于浣花溪畔,一唱一和,两相倾慕,缱绻缠绵。这应该是诗人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,因为棋逢对手;这也是诗人一生中最悲剧的时光,因为转眼成烟。三月过后,元稹调离川地,任职洛阳,他从来就是一个用智而不是用心去爱人的情场浪子。薛涛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挥手作别,刻骨铭心的思念,满怀的幽怨与期盼,汇聚成了千古名篇《春望词》。
不禁在想,当多年后的元稹在写下那句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的时候,心中会闪过薛涛的身影吗?她是他,路过的驿站;他是她,漫长的守望。
当花瓣离开花朵
小桥与楼台
小桥与凉亭
海棠依旧
掠过
叠翠
茂林修竹
浣笺亭
沉重的石盖
曲径通幽
诗人自元稹离去后,虽痛苦难抑,却也很快走出了感情泥淖。只是她洗净铅华,脱下了极为喜爱的红裙,换上一袭灰色道袍。她的人生从此,由炽热走向了平淡。
到了垂暮之年,薛涛已然厌倦了喧嚣繁花,为自己筑起了一座吟诗小楼,安静的写诗,独自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,一生未嫁。她为后世留下的有:美丽的诗,美丽的彩笺,美丽的身影和那些虽然痛苦却也同样美丽的,爱情故事。
感谢薛涛,为成都,添了这样一份绝美的诗意。
墙头
枝头
处处见竹
情已逝夜渐浓
关于作者:
昊昊(刘昊)
老家成都现居大连